建筑究竟是什么?建筑缘何存在?
刘子斌 霍普现象学研究中心成员
以这两个疑问作为课题(建筑可以不抄)的研究“结论”,我觉得是很合适的,因为它一定程度上已经能够回答我们提出的问题——建筑可以不抄。对于该课题,我们并没有追求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像样儿”的研究成果,主要是在于我们一开始就知道,“建筑可以不抄”这个课题就是一次让我们不断往原初找寻建筑根本的一个尝试,至于结果会是什么,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我们认为,借由该课题激发大家开始思考这个现象,并交流起来可能更为重要。
选这个课题,看似具有一定的偶然性,也好像没有什么“意义”,但在我看来却是必然和必要的。必然在于我们想用现象学这一看似“小众”的理论来解读和回答建筑师遇到的“大众”的事,所以我们很自然的找到了这个在设计行业普遍存在的现象,即“抄”这一现象,这个普遍存在却鲜有人深究的现象。必要在于,如果我们搞清楚了这个问题,我们也就找到了建筑可以不抄的方式和方法。此外,搞清楚它对与建筑教育和实践可能都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
抄,其实是一种复制,是一种无思维主体的模仿和拼贴,是一种流于形式表层的无“意识”操作。对于诸如该不该抄、抄有多少种类型等这类问题,我们并不感兴趣。我们更关心在“抄”的形成过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产生“抄”这个结果。“抄”作为一种现象,若离不开它所面对的具体处境,就是空谈。想清楚这些之后,我们就开始对“抄”这一现象进行“还原”(现象学方式之一),主要围绕三条线索展开:建筑师的创作过程和工作流程;建筑师接受的建筑教育方式;普罗大众对建筑的感知和使用。
有意思的是,当我们顺着这三条线索往下拆解和还原时,我们发现了设计师在这个过程中存在着一些共同的偏见和固有的习性,这些偏见和习性跟“抄”的产生有个莫大的关联。举个例子来说,建筑设计的过程中,专业分工合作的方式,它在解决一部分问题的同时却带了更大的问题。这种精细分工下的不同设计人员以一种近乎“流水线”的方式存在,它在提高效率的同时会让设计人员之间产生新的隔阂和分离,这种方式变的很“危险”。只要“流水线”中的任何一个环节没有连接顺畅,这种误差就会被这个环节后的多个环节不断放大和弯曲,最终的设计作品很可能和原来设计相比,完全是另外一个方案。这种流水线合作的工作方式在建筑设计的方案阶段就如此,更不用提建筑的全过程了,到了其他结构、水暖、施工等那就更“危险”了。换句话说,就是创意这种活生生的东西,因为一个僵化的线性工作方式也被僵化了,最终创意也就被束缚了。失去自由的“创意”就像是无根之树,很容易被商业“俘虏”,成为商业的奴隶,“抄”在这个时候就自然产生了,到最后建筑也就失去了它原有的存在意义。
随着还原过程的不断深入,诸如这样的有趣现象,我们发现的越来越多。而所有这些有趣的现象,都让我们不得不去回答这个问题,即建筑究竟是什么?它又缘何存在?当我们意识到这些之后,我们并没有因为研究得到有效进展而感到开心,心情反而很复杂。就我自己而言,我突然想起,在我接受建筑学教育和从事建筑实践的过程中,竟然周边没有一个人问过这个问题,也没有一个人提过这样的问题。我不禁问,这个问题不重要么?是答案早就有了?还是没有答案?
写到这,我发现,没有办法写下去了。因为对于这个疑问的解答和答案,我想是没有一个统一标准的,它会因为每个人的感知和理解建筑的不一样而有不同的答案,它是多元化的。那是不是没有一个标准答案就好或者不好呢?我没办法回答,但是从本质和真实的角度出发,我倾向于选择多元化的答案,因为这才是该有的真实状态。
当然,在这里,我们也给出我们对于“建筑究竟是什么?它又缘何存在?”问题的一些思考(只是暂时的,会持续思考下去),希望对看文章的你有一定的启发,并希望能和你们交流这个问题。
建筑是人所构想和构建出来的,也为人所使用,建筑的里里外外无不浸染着人的意识痕迹,所以,谈建筑,很多时候是在谈“人”,做建筑,也在做“人”,是人借以处身世界的方式,以所谓建筑学的特有方式表达人与世界和他人的思考。这就是建筑设计该有的定义。
这里所说的“人”,即为梅洛庞蒂的"肉"的概念。这里所说的“处身世界”,就是“生活世界”的概念。当然,生活世界里面也存在着系统的、树状的、理智的、经验的东西。
除了认识“人是一团‘肉’”之外,还要明白“人”的身后都牵连着一堆东西,如记忆、情感、经验、等等;还要明白“人”所面对的此时此地的具体处境(人与世界和他人)又是动态变化的,这些促成了事情复杂的表象。比如,我想做一个凳子,当我生成这个念头之后,就促发我去思考凳子对我的“用”处,多大多小,用什么材料做满意点,要多少钱,去那里获得材料等等。
而剥开这些看似复杂的外壳,我们会发现事情本质的清晰,这种清晰是“朝向的清晰”,也就是说,清晰地朝向事物本质。但本质本身是模糊的。“我们永远在开始”才是真实和原始的存在状态。
其实,建筑本身的意义,远远超越了只作为“遮风避雨的建筑物”,也不是学校里老师跟我们说的“建筑是技术和艺术的结合”、“建筑是凝固的音乐”……诸如此类。人们对于建筑在当代的意义的构想也远远超越了这些。建筑作为背景意义的存在大于作为单体的存在,建筑是人面对此时此地的处境谋求的存在方式。它既庇护肉体,又安放精神。
于是,我们反复在追问,建筑究竟什么?它又为何存在?(当然,它可能有答案,可能没答案,相比于追问,结果显得一点儿也不重要)
建筑教育给予我们的是一个系统世界,一个“神”的视角做城市,做建筑,却忘了我们是一个人,一团“肉”,却忘了我们是要在生活世界存在,而不是生活在“神”的世界中。
建筑史只是在努力的诉说着那个时代的特征,是今人对古人的一种特殊记忆,它以事物的某些特征去代替真正的事物本身,这是不完整的、不真实的。我们需要回到事物的原初,回到事物的原初面对,才有可能真正认识它们。
从业建筑师的设计,因无法找到人与世界和他人的原初关联及其此时此地的具体处境,陷入不是自我陶醉式的人文情怀之中,就是迷失在资本和权力的强势力量中看不到方向,这些都使得建筑脱离了它的存在根基。
明白建筑是人与世界的关系的一种有形化的存在方式,就知道建筑为何存在(为何做建筑)。抄是在“怎样做”的过程中衍生出来的一种现象。“抄”主要指因为设计师不知建筑为何,或建筑为何存在,用形式、造型、比例等外在特征去代替建筑的真正面目(或真正的建筑)的一类现象。我们明白,这些外在特征毕竟不是真正的建筑本身。“抄”作为现象,恰恰是人们沉沦和迷失在所谓文化、知识和传统编织的偏见、习性、标签的一个写照。而要将“抄”这一现象转变成发现、觉察、学习,就需要建筑师用自己的方式将人们从这种平均状态中牵引出来。现象学为我们提供一种牵引的方式。
假想设计伊始,设计师就在追问和找寻建筑的这种处身方式,思考建筑与世界、与他人的关系,或可生发出一股力量,一股将人从平均日常状态牵引出来的力量。这股力量可以将人与世界的关系,以一种根茎状的方式关联起来,从而寻求到这股力量的“最佳状态”。建筑就是这股力量“最佳状态”的一种物质化、有形化存在方式。这样形成的建筑定然因为过程中没有僵化力量的“束缚”而保持一种敞开的关系,一种与世界和他人的敞开关系。找到“根基”的建筑,就清除了滋生“抄”的生存“土壤”,对于从事建筑创作的人来说,就可以不抄了。
因此,在某种层面上,建筑设计的任务也是将人从当下沉沦和迷失的由所谓的文化、知识和传统编织的平均日常状态中牵引出来,回到真实的原始的本己存在。